01  魚

那天，下著魚。不是「雨」。
父親在開著冷氣房裡看著週末的球賽，差遣我把地裡新鮮的西瓜帶去給他爸爸。因為原本要看假面騎士錄影帶的電視被佔用，而對足球又很不感冒，於是我拿起一個放在水缸裡的西瓜，出門了。
走在去祖父家的路上，原本晴朗燥熱的天氣被一片遠道而來的烏雲遮了大半。
「真是雪中送炭的雲啊！」我為此有些感激，但又意識到自己沒有帶傘，有些著急。「希望能在下大雨前趕到爺爺家。」
但烏雲沒有留情。身後落下了一滴黑影，落在屋頂，帶著「砰」的聲響，屋頂的瓦片似乎遭到了重擊，那聲音不像隻野貓踩了空，也不似貪玩的小孩丟了石子，而是帶著沈悶的攤倒。我沒有理會急需往前走著，加快腳步。在我邁出下一步的時候，天空中的「雨」落在了我跟前。
我想起了那樣的聲音。
从小时候在祖父家度过的童年里慢慢传来。我推開房門，不大的院子裡盛滿了亮晶晶的陽光，祖父坐在矮矮的板凳上，從盛滿水的臉盆裡拿出一條魚，摁在砧板上，那聲音。
天花板上倒映著臉盆裡的水紋，淡藍色的光圈閃閃浮動著，我就這麼看著那兒瞇起眼，化成海底的魚，那聲音。
魚從天空的烏雲處掉落在我的跟前，越來越多，越來越急，像下起了「雨」。
我反而覺得有些自由，沒有打傘，魚落到我的肩上，彈跳著，傳遞著生命。轉著圈，在魚雨裡舞蹈，輕快的步伐直到祖父的家門口。
我拉開那熟悉的木門。「祖父，我變成了魚，魚，這世界變成了海!」帶著興奮的語氣，卻沒有回應。
我看見祖父坐在那把有點破舊了的矮矮的凳子上，倚在院子的牆上，面朝著永遠蔚藍的大海。
雙眼禁閉，沒有鼻息，像是一成不變的大海，臉上露出平和的模樣。我想起很久以前唱起的民謠。
「大海是我的故鄉，我們出生在這裡，我們回歸在這裡。」

我望著這樣的景象，拿起了電話，「爸，祖父變成了海。」